严卉：看见“罕见”，治愈“罕见”| 致敬第七个中国医师节·健康中国 你我同行

罕见病是发病率极低的一大类疾病的统称。但随着社会发展和诊断手段的进步，罕见病似乎变得不再“罕见”。据估算，目前我国约有2千万罕见病患者，且以每年20万人的速度持续增长，也就是说，每100个人中就有1.5个罕见病患者。罕见病严重影响身体健康，甚至危及生命，已成为不容忽视的公共健康问题。

相比罕见病造成的严重健康危害，更亟待解决的是早期识别意识的相对薄弱。中国罕见病联盟开展的一项调查显示，在4万余名医务人员当中，65%的医务工作者不太了解罕见病，近40%的医务工作者从未接触过罕见病，40%的医生在获取罕见病诊疗信息方面还比较困难。

近年来，致力于罕见病诊疗的专家学者开启破冰之旅，持续推动罕见病筛查诊治体系的建立与诊疗技术的推广，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心内科严卉教授正是心血管系统罕见病领域的探路者——建立全国首个法布雷病专病门诊，推广罕见心肌病筛查诊治体系，参与制定法布雷病临床诊疗专家共识，开展罕见病诊治新技术创新研发……严卉教授迈出的每一步都坚定而执着，让更多罕见病患者被看见、被治愈是她的不懈追求。

从医路上的引路人

小时候每次生病，不管多么难受，经过医生一番治疗，总是很快就好了。自那时起，“成为一名医生”的梦想就在严卉教授的心中扎下了根。高考选择志愿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浙江医科大学。而让她坚定从医方向的引路人则是她的研究生导师陈君柱教授。

“那还是我刚到临床工作的时候，一位患者因胸闷跑了好多医院也查不到病因，心电图是非常明确的T波倒置的ST段改变，但冠脉造影、心脏超声都显示没有问题。”严卉教授回忆，当时心内科还没有罕见病这一亚专业，心肌病也是相对罕见的领域，因不明病因她只得向陈君柱教授求助，陈教授看了一眼心电图说：“可能是心尖肥厚型的心肌病，再去做一个心脏超声吧，让超声医生注意看一下心尖部的情况。”结果出来了，果然是心尖肥厚型心肌病。

严卉教授至今仍记得当时心中的钦佩，“如果陈教授没有提示注意看心尖部，超声医生可能也不会留意。而很多罕见病的蛛丝马迹就是在这样的疏忽中被错过了。”这一次特殊病例的诊治让严卉教授在此后的诊疗过程中总是细心留意每一个细节，也冥冥中指引她走上推动疑难与罕见心肌病精准化诊疗的道路。

罕见病可能并不罕见

《中国罕见病定义研究报告2021》指出，新生儿发病率＜1/万、患病率＜1/万、患病人数＜14万的疾病划入罕见病。国家卫生健康委于2018年和2023年，先后公布了两批罕见病目录，第一批121个、第二批86个。“我国罕见病患病人数有2千万，而且每年新增超20万人，如果不去关注罕见病，这些患者就会被隐藏于常见病中，得不到有效治疗，延误病情。”严卉教授介绍，在第一批罕见病目录里就包含了法布雷病。

目前，法布雷病在国内的总体筛查诊断率较低，误诊误治不仅会导致患者症状加重，还会出现器官病变，甚至危及生命。其中法布雷病造成的心脏受累是左心室肥厚的原因之一，经典的法布雷病患者若未及时接受治疗，可能在30多岁就发展为心衰或心肌肥厚，并引发猝死，平均寿命可能只有50多岁。研究显示，若未接受对应的治疗，法布雷病男性患者预期寿命减少约15~20年，女性患者减少约6~10年。

严卉教授回想起自己诊断的第一例法布雷病患者，那是2021年，一位60多岁的男性患者，20年前就被诊断为肥厚型心肌病，虽然一直吃药，但病情仍不断进展，近几年心衰逐渐加重，心肌肥厚也进展为心脏扩张，当地医院建议患者做心脏移植。为了明确病因，严卉教授给患者做了基因检测，结果显示是法布雷病。“我曾经以为法布雷病很遥远，只存在于书里，这是我第一次诊断法布雷病，而且和书里描述的并不一样。”严卉教授说，书中提到的典型法布雷病通常会累及肾脏，身上会有特殊的皮疹、血管角质瘤等，还可能出现四肢灼烧、疼痛，但这些症状这位患者统统没有，只表现为心肌肥厚。当时严卉教授心中就在想：罕见病可能并不罕见，也可能并不典型，临床中是否错过了这些罕见病？

的确，罕见病病因复杂，有些临床表现还与常见病有所重叠，如果临床医生不能从蛛丝马迹中揪出罕见病，就可能造成治疗时机的延误。以法布雷病为例，其临床表现多样，有些患者表现为蛋白尿，有些表现为听力下降，有些表现为皮疹，还有些小孩子表现为肢端疼痛、高烧不退……而在成年期发现的法布雷病患者中，68%以心肌肥厚为主要表现，因此很容易被误诊为肥厚型心肌病。

更为严峻的是，法布雷病会使心脏、肾脏、神经系统、消化道、眼、皮肤血管等多器官多系统遭遇不可逆转的受损，若不及时干预治疗，患者可能因心衰、肾衰竭等严重并发症而早逝。“只有挖掘到症状背后真正的病因，才能给患者精准的治疗。”随着对罕见病认知的不断深入，严卉教授决定采取行动，帮助更多罕见病患者摆脱痛苦。

罕见病精准治疗指日可待

法布雷病在每个系统的表现并不具有特异性，且往往多种症状并存，若医生欠缺临床经验就容易造成漏诊误诊。同时因为罕见，熟悉该病的临床医师并不多，导致法布雷病患者极难被发现，并获得准确诊断。为了打破这一诊疗困境，2021年，浙大一院成立了全国首个法布雷病专病门诊。“专病门诊一方面有利于尽快识别患者，另一方面也便于长期随访，同时也能给患者减轻一些经济负担。”严卉教授介绍，专病门诊的挂号费仅15元，就是为了让患者更直接、更方便地进行筛查和复诊。

近年来，随着公众健康意识的提升，很多患者会主动到门诊寻求帮助。“有一个20岁的小姑娘，父亲是尿毒症患者，她从小就有肢端疼痛，一次体检显示有蛋白尿，她从网上查阅了相关文献，怀疑自己是法布雷病，就到门诊来找我。”严卉教授说，经过（α-半乳糖苷酶）酶学筛查和基因检测等相关检查，女孩的确是法布雷病，在为其家庭成员做筛查时发现，她的母亲也是法布雷病。目前，严卉教授团队管理着40多个家系的法布雷病患者，其中一些家系里甚至有十几个法布雷病患者，如今他们都得到了有效的治疗。“我们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让患者得到早期筛查和精准治疗。看到患者在治疗后病情逐渐好转，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在开设专病门诊帮助更多患者的同时，严卉教授还致力于将优秀的经验推向全国：参与编写法布雷病诊疗专家共识，建立多学科联合门诊，推广罕见心肌病筛查诊治体系……严卉教授希望能够带动全国医生做好罕见心肌病的早期筛查，提高医生对罕见病的临床诊治能力，最终服务于患者，让他们更早地被诊断出来，更早地得到治疗，“法布雷病患者如果能够提早十年、二十年接受治疗，不仅可以延长生存期，很多患者还可以免于心脏移植。”严卉教授介绍，酶替代疗法（ERT）是国内外权威指南/共识推荐的法布雷病的标准疗法。该疗法通过特异性地补充患者体内缺乏的酶，减少患者细胞内GL3的沉积，有效减轻患者的肢端疼痛、胃肠道症状，改善心肌肥厚，稳定肾功能，从而改善患者的生活质量和预后。此外，近年来基因治疗也在探索中。

当前，严卉教授正带领团队建立一个高质量的心血管系统罕见病筛查和诊治体系，以提高心血管系统罕见病的早期发现率和诊治水平。为了方便更多医生筛查和识别罕见病，严卉教授还在着手制定标准化的罕见病筛查流程和指南，开发高效的筛查工具和方法。此外，团队还将建立心血管系统罕见病数据库，以整合临床数据、基因数据以及iPSC模型功能研究数据，开发心血管系统罕见病筛查诊治新技术。

“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为人类的健康和幸福作出贡献”是严卉教授孩童时的梦想，如今，梦想照进现实，而她也将继续向着“让更多医生看见‘罕见’，为更多患者治愈‘罕见’”这一目标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