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轰炸之火烧东京（8）：5月攻势，持续的大火焚城

书接上回，上期讲述了在缺乏燃烧弹补给的情况下，B-29们重新挂载高爆弹对日军的机场进行轰炸，帮助遏制神风特攻队的自杀行动。本期为火烧东京系列的最后一期，讲述对东京再次发动天降烈火的五月攻势……

5月的第一周，第21轰炸机司令部就开始了对日本飞机制造厂的连续轰炸。陆航情报部门经过研判，认为日本70%的飞机发动机制造厂已经被摧毁停产，或严重损毁而减少产量，而且日本实施的疏散计划会进一步减少当前的产量。因此，只要集中力量对还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的8个发动机工厂实施集中轰炸就可以达到瘫痪日本飞机制造体系的目标。

1945年5月10日，80架B-29轰炸了位于奄美大岛(Amami Oshima)的油料储存场。

5月份有5次很有重要意义的出击。其中,14日的战斗是对日战略轰炸中仅有的两次昼间燃烧弹轰炸中的第二次。这是第21轰炸机司令部下辖的4个联队首次全军出动,数量达到了空前的480架B-29。攻击的目标是名古屋，大约有3平方英里的市区被烧毁。

名古屋是重要的军事工业城市，也是日军东海军区司令部所在。

在这次轰炸中，该司令部也被炸毁。因而，这次任务中因B-29被击落而跳伞逃生的11名机组成员被恼羞成怒的日军以“无差别轰炸”为罪名审判，后在7月12日被处死。

1945年5月16日轰炸位于名古屋的三菱、爱知飞机制造厂。

为了增强对名古屋的破坏，16日夜间第21轰炸机司令部再次对该巿实施轰炸。效果相当显著，450架B-29造成了近7平方英里的市区被烧毁，多个飞机制造车间被摧毁，整个名古屋已经有近四分之一化为废墟了。

经历3-4月的连续轰炸和5月的前四次轰炸,第21轰炸机司令部的参谋们判断名古屋已经没有继续轰炸的价值。此时,东京被摧毁了大约34平方英里的城区，但是包括皇城在内的东京西区还基本完好无损。因此在S月23日，李梅决定再次热情问候一下东京,这次他出动了空前的庞大兵力——550架B-29，带着近3300吨燃烧弹和高爆弹。李梅预计这次轰炸至少能摧毁5平方英里城区。

不过，在各个大队出击前的简报会上，机组们还是被要求尽量避开轰炸到皇城。鉴于未来还可能会利用天皇的政治价值,简报中说的很清楚“现在对我们来说他是一个敌人，未来可能是个能利用的资产”。负责标注投弹指示点的探路者机组们受命把指示弹投在皇城以南和港口区以西的地域。这次夜袭的时间安排也是空前紧凑的，平均每分钟有4架B-29通过瞄准点上空（当然空前这个标准是对不以夜间轰炸训练和战术为主的美国陆航而言的,早就转入夜间轰炸的英国皇家空军则做到了24架/分钟)。

燃烧弹洗礼下的东京。

任务再次大获成功。夜间日军战斗机的拦截几乎可以忽略,虽然地面至少有150部探照灯在寻找B-29轰炸机的踪影，但是高射炮的射击依然漫无目的、混乱不堪。

毁灭性的火焰风暴再度降临东京市区,最后进入轰炸路线的机组成员汇报声称地面上火焰十分猛烈,浓厚的烟柱一直上升到近7000英尺,以至于一些机组不得不用剧烈的机动动作规避躲开这些浓烟。在猛烈上升的热气流当中，巨大沉重的B-29不停地晃动摇摆,飞行员必须格外注意观察前方和上下方，避免与过于接近的友机相撞。

此时,如果能从更高空域向下俯视，熊熊燃烧的城市就是一幅巨大的橘黄色背景。星罗棋布的探照灯柱之间，一架架银白色的B-29穿梭其中，投下一连串燃烧弹和高爆弹。地面上爆炸形成的强烈闪光和白色冲击波气浪此起彼伏，把天空映照得宛若白昼，可谓一幅梵火天降荡魔图。

战争进展到此时，一些早期就投入战斗行动的飞行机组成员已经积累到了35次出击记录。对于这些已经久经战阵的老兵们来说，这一夜的景象还是让他们为之震撼。第314大队的一个轰炸投弹手保罗·埃尔森在他的日记中写道:“当伙计们投弹完成返航时，我们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豪和震撼混合的复杂心情，一直到返航着陆写出击报告时,这股心情都没能平息。”

B-29返航后，日本军队、警察、消防队和被组织起来的居民照例开始收拾废墟、救治伤员和运走死者遗体。就在他们还在进行这一工作时，不到26个小时，460架B-29又在S月25日继续热情问候东京。这一次，地面上探照灯和高射炮都成了象征性的存在，大概日军觉得与其徒劳地把高射炮炮弹浪费掉,还不如留着等待所谓本土决战。这次，东京又被抹去了大约17平方英里，大量政府机构，例如外务省、海军省办公楼、所谓大东亚共荣圈总部和商业金融区化为废墟,连首相大人的官邸也被一把火烧光了。轰炸效果极其显著，一些机组成员开玩笑说:“这才是东京应该的样子嘛。”

轰炸后负责清理的军人把尸体集中，以便清点和辨认死者。

在美国陆航的规律性热情问候之下，不少普通市民为了自保,已经与时俱进地形成了条件反射式的自救动作。在3月9-10日夜间火焰风暴中幸存下来的佐佐木这次又躲过一劫:“当我一听到空袭警报,我就知道又来了，家里人已经都送到乡下亲戚那里去了，我还在一个小作坊里工作挣钱糊口。等我开始躲避到防空洞里前,天空中已经有一朵朵类似烟花似的火焰爆开，我知道这是烧夷弹正在爆炸，接下来我就看到一些人被凝固汽油浇中，变成一个人形火炬,虽然他们尖叫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是无论是满地乱滚还是试图往水里跳，结果都是一样，不到1分钟后就倒地身亡了。”

与之前很多次轰炸不同的是，这次火势相当接近皇城了。此前的轰炸都局限在皇城外墙之外，对城内影响甚小;而这一次，天皇一家人及皇城工作人员,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是火焰风暴来袭。热空气形成的小型飓风夹杂着火星席卷过护城河，点燃了皇城内的多栋建筑物，一时间还有火势失控的苗头。虽然东京市的消防体系已经基本退化为火灾后现场清理队的角色，但是大批消防器材和人员依然集中在皇城内，以确保天皇一家人的安全。为了控制火势，在近14个小时的扑救中有28人丧命。

1945年5月25日之夜的东京。

尾枪手凯文-赫尔伯特是一个爱好文学的青年，在他的描述中:“地面上的世界宛若传说中的阴间，即使是维吉尔(古罗马诗人)、但丁（意大利诗人）或者弥尔顿（英国诗人)恐怕都无法形容这一场景，血红的火焰背景下、黄褐色的烟柱扶摇直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天地颠倒，我头顶上漆黑的夜空才是安静的大地,而下方则是狂暴的天空。探照灯柱胡乱划过，高射炮炮弹烟云偶尔爆炸开来，耳机里传来通讯系统里各种嘈杂的呼叫，有人在提醒各机组注意避开探照灯，有人在惊呼一股热气流把他吹得几乎失控，有人在喊小心高射炮。这一切提醒了我，这才是现实。”

当B-29机群离开以后，日本人无奈地接受了现实:从1944年11月第一次轰炸以来，近半个东京已经沦为废墟，散发着恶臭，堆积着破砖烂瓦。尤其是5月23-25日期间，连续两次大规模轰炸的战果足以让美军情报判读人员得出一个结论:东京已经不值得消耗B-29的汽油和燃烧弹，失去了继续轰炸价值。从此，B-29就没有大规模问候过东京市民了。从某种意义上讲，东京人也算是提前结束了轰炸的噩梦。

被击毁一侧机翼后熊熊燃烧下坠的B-29

5月25日的轰炸中损失了26架B-29，占总数的5.6%，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损失最大的一次轰炸行动。不过一如既往，造成损失的最大原因不是日军战斗机或者高射炮。第21轰炸机司令部统计:只有4架或5架B-29被日军击落，其余均因机械故障、事故等原因损失。其中，有4架轰炸机在返航时紧急降落硫磺岛，但当时硫磺岛上空天气状况恶劣，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跳伞弃机。

加上此前23日行动中的损失，在连续两个晚上的轰炸中，B-29共计损失43架，被日军击落的仅为10架。B-29的敌人始终还是它的可靠性，以及漫长的飞行路程。

但对于美国陆航轰炸机机组成员来说,最危险的,也是损失最大的战场不是在空中，而是在日本国土上。

连续两次行动带来了巨大损失,而且东京已经有51%的城区面积被摧毁,继续大规模轰炸东京意义不大了，李梅决定转移主要打击目标。5月29日，这次的任务轮到了横滨。在近100架野马战斗机的护卫下，475架B-29在白昼浩浩荡荡地飞临横滨上空，近7平方英里市区被夷为平地。由于是白昼轰炸，B-29不能像夜间轰炸那样降低飞行高度，在20000英尺投下了燃烧弹和高爆弹,大火形成的烟柱一直上升到这个高度，直到B-29返航飞出日本本土后还能清晰可见。

日军出动了大约50架各式战斗机前来拦截,战术很直接:设法突破野马战斗机的护卫圈后撞击B-29。即便有野马战斗机的掩护，在这种疯狂的自杀式攻击面前，还是有1架B-29被撞落、另有4架B-29被击落。野马战斗机声称击落日军战斗机28架。

被“烧光光李梅”的小伙子们拆迁后的东京市区。

从6月份以后，日军战斗机的反击越来越微弱。整个日本的天空已经被野马战斗机所掌控，加上B-29机械稳定性的改善，轰炸机部队的损失率越来越低，平均不到1%了。

从1945年2月到5月这短短4个月内，第21轰炸机司令部迅速地从一直饱受怀疑和质疑的部队转变成令人刮目相看的强大打击力量，拥有了仅凭几次轰炸任务就能毁灭一个大中型日本城市的能力。仅在5月份，该部队就已经摧毁了日本本土城市总建筑面积的1/7，累计的战果是摧毁了日本本土城市总建筑面积的36%(约94平方英里，折合243平方公里)。不得不说，这堪称丑小鸭变天鹅故事的翻版。

1945年6月17日轰炸鹿儿岛港，港口区浓烟滚滚。

日本已经无力防御美国陆航的战略轰炸,只能在燃烧弹和高爆弹之下瑟瑟发抖。困境中，日本政府和军部死硬军国主义分子里也有些人意识到了战败就在眼前,内务省负责人山崎岩男就表示国内民防体系已经彻底失效了。民间也流传着对陆军、海军防御能力的不信任。但是，日本政府和军方还在坚持要继续所谓的圣战。